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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研究的实证与思辨——从《无声的革命》看教育研究的方法
时间:2014-08-24 11:47来源::《华南师范人学学报(社会科学 作者:袁征 点击:
教育学没有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目前在国际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大规模的教育实证研究《无声的革命》把这种研究引进中国,值得教育学界注意。
  摘 要:教育学没有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目前在国际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大规模的教育实证研究《无声的革命》把这种研究引进中国,值得教育学界注意。但《无声的革命》课题组对他们的方法过分自信,书中暴露了不少问题。教育研究中实证和思辨两种基本方法是互相渗透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观察者的解释。铁证如山,不等于只有一种结论。
  关键词:教育学;实证研究;纯理论研究;专业难度

  尼采说:“世界上没有事实,只有解释。”[1]这当然太过偏激,但事实确实可以做不同的解释。读了《无声的革命:北京大学、苏州大学学生社会来源研究》(梁晨、张浩等著,北京三联书店2013年版),我对此更加坚信不疑。
  本文试图探讨教育研究的基本方法及教育研究怎么能够取得符合事实的认识。
  一、大规模实证研究的优势
  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基本研究方法是实证和思辨,教育学研究也是如此。
  所谓实证,是以事实为证据得出研究的结论。主要做法是通过调查或统计、实验、查找文献记录,收集材料,然后进行分析,归纳提炼出作者的观点。
  任何观点能够成立,都要有充分的理由,所以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研究的第一步是确定探讨的范围(即所谓“论域”)。有了明确的范围,研究者就知道要提供多少证据才能支持自己的结论;如果范围不明确,研究者实际上就不知道怎么提供证据。
  假设一个地方有10所私立初中,研究者调查了7所,那么他掌握的材料就有可能支持自己关于当地私立初中教育的结论。但如果没有明确的边界,泛泛而谈,有时讲本省,有时讲本市,那么7所学校的证据就可能会遇到成千上万的相反事例,提出的任何结论都缺乏说服力。
  教育学是综合学科。很早就有学者指出,教育研究没有自己独特的方法,教育研究的方法都来自别的学科。[2]因此,在世界范围内,总的来说,教育学的研究水平比不上哲学、法学和经济学等专业。目前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大规模的实证研究。例如,美国一个大范围的调查表明,对于中小学学生的学习成绩,影响最大的不是教师,不是教学设备,更不是校园环境,而是同学的相互作用:一个学校好学生多,大家会相互促进;一个学校差生多,同伴认真们会互相拖后腿。[3]这对中国按分数线把学生拨进不同学校的做法是一个警告。
  《无声的革命》也是一项大规模的教育实证研究。课题组将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现存十五万个本科生的学籍卡片输入计算机,然后进行分析。这是很艰苦的工作。光是因为考生来源中学的名称前后不同,就有两名研究人员花了两年多时间去梳理。书中列出了大量不同颜色的图表,仔细讨论了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学生来自什么地区、父母的职业、性别、民族和来源中学。这样的研究在国内极为少见。课题组的主要成员在美国学习和工作过,熟悉这种方法。他们希望这本书能引起中国学者对大规模实证研究的注意:“通过这样一项较全面、长时段和大数据的研究,我们不仅期望能发掘出多方面的不同于一般传统认识的历史事实,更期盼通过这种研究方法的转变,最终带动整个相关研究的前进,也算是这一研究领域内的‘微小革命’。”[4]
  引进实证研究方法是这本书的主要贡献。北京师范大学的老校长陈垣教授提出,学术研究的成果应该能“动国际而垂久远”。如果中国的教育学研究者多做大规模的实证研究,就有可能得到震动国际、有久远价值的成果。这需要学者们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
  《无声的革命》不但提供了大量数据,还得出了一些有趣的结论。例如,许多人认为少数民族受教育的机会不如汉族,笼统地说,这没错。但《无声的革命》做了更细致的工作。它把不同民族的数据分开处理,发现朝鲜族、蒙古族和满族学生进入北京大学的比例大大高于汉族。朝鲜族北京大学学生与本族人口的比例在1982年是汉族的四倍,在1990年是汉族的六倍。[5]蒙古族和满族学生进入北京大学,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政策照顾,而朝鲜族却主要靠本族教育的发展。在可以找到统计数据的地区,朝鲜族初中生升入高中、高中生考上高校及人口里大学毕业生的数量都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得多。《无声的革命》认为,朝鲜族的做法是少数民族教育发展的合理模式。[6]
  二、两种方法的相互渗透
  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第二个基本研究方法是思辨。所谓思辨,是从交流各方都接受的观点出发,进行抽象的逻辑推理,得出新的结论。例如,“创造”的定义是取得前人没有得到过的有积极意义的认识,或者运用前人没有使用过的有积极作用的方法。从此可以推导出:创造是对已有知识的否定或者超越;一个学校越不迷信权威,就越有利于创造。
  粗略地划分,实证属于归纳推理,思辨属于演绎推理。但两者之间并没有一座万里长城。
  《无声的革命》课题组对实证方法充满信心。书中一次又一次表达了这样的想法:“通过统计方法计算分析规模可观的数据,可以较有效地克服选材时的疏漏和主观性,这也是本书研究方法的首要优点。通过对数据材料的统计分析,很多规律或现象的发现,并不依赖任何事件参与者的叙述,避免了表达上的主观和刻意。”[7]
  但是,看到事实就能有正确的认识吗?从地底下挖出一个铜鼎,这当然是很硬的证据。但考古学家要说出任何一句有意思的话,都得依靠对历史和古文字的了解,而这些知识又依靠其他知识,挨个追问,可以无穷无尽。我们的一切认识,都不是光靠眼前的事实。不同的认知模式决定了人的理解,使人对事实作出不同的解释。而一些认知模式甚至是遗传的,并非每一代人都要从亚当、夏娃那里走起。
  理论是学者认识事物重要的背景知识和认知模式。思辨重视理论前提的可靠和推理的严密。实证研究也需要理论对证据的解释,也要求推导过程正确。两种研究方法常常互相渗透。
  《无声的革命》以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的数字为依据,认为1949年以后,中国高等学校的招生经历了三次革命。第一次是建国后17年。在此之前,中国的大学里尽是富二代。新政府“通过‘出身照顾’为主的各种措施,迅速扭转了大学生来源单一的状况,实现了多样性和革命性转变”。第二次是“十年文革”推荐入学和工农兵学员制度使大学里工农子弟数量更多。第三次是高考恢复以后。重点学校制度和全国统一高考使工农家庭的孩子在大学里保持着原有的比例。[8]
  《无声的革命》告诉读者,目前中国高校的招生制度不但比历史上的学校好,而且比发达国家的做法更优越,是全世界都该学习的榜样:“新中国成立以后[大学招生]取得的成绩与开放性,不仅相对于自身传统是成功的,而且也可能要优于当前高等教育水平更高的欧美发达国家。”[9]“中国过去在5%的人口中选择精英,到现在在60%的适龄人口中选择精英,在全世界是独一无二的,代表了机会公平的发展方向。”[10]
这样的讲法令人振奋,也让人生疑。
  有些家伙为富不仁,应该受到惩罚。但如果不能找到违反法律或违背道德的证据,富人并无罪过。何况富人的孩子是独立的个人,不是父母的财产,而是国家的公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一律平等。为什么把富裕家庭的孩子赶出大学就是好事?他们为什么低人一等?
  《无声的革命》说:“1958年中央规定江苏高考招生指标为13290人,其中有2694名为工农子弟免试入学,占整体的20%多。”[11]书中有大量类似的记载:在20世纪50—70年代,地、富、反、坏、右的孩子被视为“出身不好”,不能升学;而工农子弟仅仅因为“根正苗红”,成了精英大学的学生。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父母,生在什么家庭与本人无关。以家庭出身决定入学机会的做法显然是野蛮的,不应该是世界文明的发展方向。
  获得教育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民主政府是全体人民的代表,应该保证每个公民都获得正常生存所需的基础教育。如果高等教育容量不足,不能接受全部有可能完成相应课程的申请人,就应该以跟种族和出身无关的学习成绩为录取标准。联合国《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国际公约》及《儿童权利公约》都明确规定:所有人的受教育权一律平等,不因宗教和政治见解或家庭出身而有任何区别。不论是以家庭出身,还是以政治见解决定学生能否升级或入学,都完全不合理。
  《无声的革命》在这里出错,应该是由于一种流行的原罪观念。书中把工人和农民称为“劳动阶层”[12],似乎其他公民属于“非劳动阶层”,是不光彩的寄生虫。其实,科技人员、学者和管理人员等都在劳动。他们盆中餐,粒粒亦辛苦。由此可以看到观念对认识的作用。
  三、背景知识的影响
  《无声的革命》里有明显的怀旧情绪。它认为,文革结束之后,前两次“革命”的成果受到破坏:“高考恢复以后,随着各种政治运动逐渐淡出历史舞台,招生中的‘工农优先’也不复存在,考试成绩基本成为能否进入精英大学的唯一标准。在这种学习‘实力’的直接较量中,社会经济发展与教育水平都处在弱势的农村学生,其表现不能不令人担忧。”[13]
  这无疑是善良的想法。但是,在任何竞争中,都一定有人处于劣势。即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比赛也有胜负输赢,考试也有分数高低。需要注意的是,那样的弱势是否是不合理状况造成的。如果是,那就应该努力改变那些不合理状况。例如,在所谓第一和第二次“无声的革命”中,一些非工农家庭出身的孩子在高校录取中受到歧视。这种劣势是违反人人平等原则的错误政策造成的。这种政策应该被废除,应该受到批判。
  高考恢复之后,一些农村青年在高考分数方面处于劣势,那是不正常的城乡差别造成的。解决的办法应该是去除农村经济文化发展的障碍,而不是偏向性的大学录取。现在有些名校推行“自强计划”,在特定的落后农村招生。这些名校主要依靠中央政府拨款,主要用全国人民的钱。其他地区的公民完全有理由质疑:为什么我们这里的考生得不到同样的待遇?人往高处走。如果家乡继续落后,那些进入名校的“自强”学生毕业后,自然不愿回去。于是“自强计划”挖走了改善落后地区状况的宝贵的智力资源。很多社会问题需要总体的改革。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结果可能是治了头疼脚更疼,治了脚疼头更疼。
  那么大学能做什么?大学可以为社会的总体改革作出贡献《无声的革命》批评美国各个大学的招生办法不统一,其实那是不受外部干涉的结果。1978年,美国最高法院宣布:大学的学术自由是它可以“根据学术理由自己决定谁可以讲授、什么可以讲授、如何进行讲授和谁可以被录取入学”[14]。这就是说,大学的学术自由包括学校自己决定教学人事安排、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招生标准。
  美国是普通法国家,最高法院的决定是在全国有效的法律。法律规定大学可以自己决定教什么、怎么教、由什么人教和教什么人,那么它的整个教学过程都受到保护。大学的基本职能是探索前人没有得到过的新知识和传播学术界的见解,因而必须是独立的。它不能要求整个社会怎么做,但它可以提出专业意见,让政府和人民考虑如何解决存在的问题,如何把国家建设得更好。没有招生自由,大学的学术自由就不完整;没有学术自由,大学就很难为社会改革作出贡献。
  《无声的革命》也有整体改革的思想,但它希望通过另一条路径。书中写道:“高等教育不仅决定学生的个人命运走向,更是从国家到地方,从各类干部到专业技术人员最主要培养平台,是创造各种社会精英的基地。因此,精英大学学生来源的变化必然会对整个社会产生直接的影响。”[15]
  毫无疑问,世界是一个互相联系的整体,任何一点变动都会影响其他部分。但是,并非任何做法都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改革和枝节改革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一些枝节的改革甚至能维护落后的整体,历史上有不少这样的事例。
  《无声的革命》把科举视为过去精英教育的“正途”[16]。这是不对的。科举是选拔官员,不是学校教育。有趣的是,过去历史上不少王朝的官办学校对来自社会下层的学生都有特别的照顾,而科举制度对高级官员的子弟则往往有特别严格的要求和防范。官位世袭和出现势力特别强大的家族会牵制皇帝的独裁统治,官员的腐败会削弱令制王朝的管理效率。因而,令制君主常常设法防止官位世袭,治理官僚队伍的腐败。科举使不少贫寒子弟变为政府官员,这对考生的家庭,对官员队伍的结构和政府对社会各阶层的认识都有影响,但对整个社会并没有革命性的作用。
  二十多年前,笔者在一本研究传统教育的书里写道:中国古代的教育和科举是社会流动的阶梯。“这种各阶层人员的流动,貌似公正平等,给社会中下层造成上升的希望,并且把各阶层中有能力的人才吸收进政权。这种流动还使国内不易形成足以威胁皇权的强大家族势力。这时没有外来的新思想,各个阶层的学生学习的都是维护宗法令制统治的儒家学说,学成以后都按它的原则行事。这是儒学在保持中国古代社会长期延续方面的特殊作用。此外,如果一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一是世袭和不可改变的,那么,不管哪个阶层的人才进入了官员队伍,都只能为皇权服务,帮助君主统治人民。因此,在中国等东方国家,古代社会中各阶层的人员流动,不但不会改变政权的性质,而且使令制皇权特别强大,社会秩序特别稳定。”[17]
  对美国最高法院判例法和中国科举的认识,是研究者观察问题的背景知识。许多与研究课题没有直接关系的背景知识都会影响对证据的理解。因此,罗尔斯指出:“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分析证据和评价道德及政治价值观的方法取决于我们总的经历,取决于我们直到今天的生活过程。”[18]背景知识影响我们的认识,而理论也影响我们的背景知识。不同的理论使我们对见到和读到的事情有不同的看法。
  四、思维模式的作用
  《无声的革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崇中国的重点学校制度和统一高考:“重点中学制度是理解中国‘无声革命’的关键。”[19]“我们认为与其大张旗鼓地取消所谓重点校名号,还不如积极发挥重点校的作用。”[20]“要求教育改革的很多人并没有真正理性地思考过高考的效用与成绩,……传统高考在生源多样性方面的成果是显著的,这使我们有理由相信,对高考的改革应该慎重,至少不能只考虑所谓教育因素,更要考虑高考本身承担的社会作用。”[21]
  “成果显著”就一定对吗?以后果好坏判断决定对错是一种很朴素但很肤浅的思维模式。哲学家对它己经进行了无数的批判。这种思路最明显的缺陷是,不同的做法可以达到同样的后果。这些做法有的合理,也有的荒唐。例如,通过损害一部分人权利或者破坏环境的方法也可以造成经济迅速发展,所以发展不能证明认识正确。评论后果的标准是“好”和“坏”,但“好”和“坏”几乎总是个人的主观感觉。一些人觉得好的,另一些人可能觉得不好。因此,行为是“对”还是“错”,比结果是“好”还是“坏”重要得多。更精密的研究指出,有时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决定互相抵消,有可能恰好达到理想的结果。[22]因此,后果不能作为检验认识真假的主要标准。
  一些基本原则是不能违反的,违反了就是“错”,不论后果是“好”还是“坏”。一个经典的例子是不能肢解一个健康人去救五个急需器官移植的病人,虽然拯救更多生命的后果很好。[23]政府把特别多的公共资源集中在重点学校,根本就违反了所有公民一律平等的民主原则,因而是错误的。把学校分为重点和非重点,实际上就是把学生分为重点和非重点,把公民分为重点和非重点。
  也许有人会说,谁的成绩好,谁就能进重点学校,大家机会均等。罗尔斯认为,政策有利于社会上最不幸的人,那才叫正义。[24]根据这条著名的原则,谁的成绩不好,需要特别多的帮助,谁就进重点学校,这最有利于平等。可见成绩好就该进重点学校的主张轻易就能推翻。笔者不赞成罗尔斯的看法,认为人民的权利最为重要。公平就是不偏不倚。民主政府应该平等对待所有公民,让同一类型的公立学校给学生提供大致相同的学习资源。
  考试一般要求熟练地应用己有的知识,而创造是对己有知识的否定和超越。考试和创造是规则正好相反的两种游戏。中国人考试的能力天下无敌。但在中国,一切高科技产品都以原装进口为荣。课堂上引用的,不是什么“斯基”,就是什么“伯格”。
为了考高分,孩子们从小到大都在做题。玩耍的时间被剥夺了,一切与考试无关的学习都被视为奇技淫巧。中国人没有童年。
  搞“素质教育”的口号喊了十几年,“应试教育”仍然势不可挡。原因就是重点学校制度:都是公家的钱,进了重点学校就多得;进了非重点学校就少得。从重点大学毕业自然有比别人高的地位、比别人好的工作,万一要去卖猪肉,全国人民都为你喊冤。要进重点,就得会考试。继续搞重点学校“应试教育”就没药可治。[25]
  美国不是也有常青藤大学吗?是的。《无声的革命》不停地奚落哈佛和耶鲁的招生。作者们显然忘了,那些名校全是私立的。按美国法律,私立学校是公民的自由结社。[26]它们招生,当然可以有自己的规矩。常青藤大学冒尖,是自由竞争的结果。如果政府用政治权力,硬把公立学校分成三六九等,那就没道理了。
  《无声的革命》在大规模教育实证研究方面开了一个好头,但有明显的缺点。许多学者希望“客观地看待事物”,得到“客观的认识”,这是善良的幻想。眼睛长在我们脸上,大脑生在我们头颅里。人的一切观察、一切认识都是主观的。世界上没有客观真理。我们要追求的,是符合事实的主观认识。任何实证研究都不可能单纯到完全不牵涉理论。如果研究者不积极地运用理论,那么他就会不自觉地被理论摆布。理论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实际证据。
  前面讲过,实证可以大致归为归纳,思辨可以大致归为演绎。归纳推理的结论是或然的,即使前提真,推导过程无误,结论也只是可能正确;演绎推理的结论是必然的,如果前提真,推导过程无误,结论一定正确。因而,思辨更有可能得到可靠的结论。
不少人看不上理论研究,那是因为很多理论研究的前提就不讲理,推导也不严密,结论又不新奇。如果教育理论研究者掌握了经得起审查的理论和严谨的研究方法,也有可能取得高水平的成果。实证研究从事实推出结论,毕竟比较直观。纯理论研究需要更强的学术洞察力和想象力。好的实证研究很难,好的理论研究也很难。但正因为难,所以有价值。教育学要获得专业地位,它的研究就要有专业难度。提出非专业人员无法想到的观点,才能叫做专业水平。如果其他情况相同,研究的价值跟研究的难度成正比。
  
注释:
[1]Richard Tarnas.The Passion of the Western Mind.London:Pimlico,1991:370.
[2]卢晓中:《教育科学的方法体系及其个性色议》,载《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增刊。
[3]Emil J.Haller,Kenneth A.Strike.An Introduction to Educational Administration:Social,Legal,and Ethical Perspectives.New York:Longman,1986:104.
[4][5][6][7][8][9][10][11][12][13][15][16][19][20][21]梁晨、张浩等:《无声的革命:北京大学、苏州大学学生社会来源研究》,第43,186,191-192,41,14-15,9,263,127-128,131,83,23-24,3,237,275,274页。
[17]袁征:《宋代教育—中国古代教育的历史性转折》,第313页,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18]John Rawls.Political Liberalis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v Press, 1996:56.
[22]Robert Nozick.The Nature of Rationality.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65.
[23]J.J.Thomson.The Realm of Rights. 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v Press, 1990:222-223.
[24]John Rawls.A Theory of Justice.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1:302.
[25]袁征:《中国教育问题的哲学思考》,第89-98页,海天出版社2009年版。
[26]Rurryorr V.McCrary,427 U.S.160,96S.Ct.2586,49 L.Ed.2d 415(1976).
(文章来源:《华南师范人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期 作者:袁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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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声的革命:北京大学、苏州大学学生社会来源研究(1949-2002)》利用1949—2002年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学生学籍卡的翔实材料,力图将这一革命及其成就呈现出来,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借鉴,全书分为分时期的职业结构变迁;来源中学生源的多样性是基础;从教育精英走向社会精英等内容。 

内容简介

 
 1949年以来,中国高等教育领域出现了一场革命。


  新中国高等教育生源开始多样化,以往为社会上层子女所垄断的状况被打破,工农等阶层的子女匿渐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基础教育的推广、统一高考招生制度的建立以及重点中学等制度安排共同推动了这一变革的出现。
  这场革命虽然不及社会政治革命那样引人瞩目,却同样意义深远。受教育者本人在实现命运转变的同时,也改变了国家和地方精英的身份构成,传统社会中封闭的阶层关系和结构被彻底改变了。
  《无声的革命:北京大学、苏州大学学生社会来源研究(1949-2002)》利用1949—2002年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学生学籍卡的翔实材料,《无声的革命:北京大学、苏州大学学生社会来源研究(1949-2002)》力图将这一革命及其成就呈现出来,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借鉴。

作者简介


  
  李中清,美国芝加哥大学历史学博上。现任香港科技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访问讲席教授。著有《人类的四分之一:马尔萨斯的神话与中国的现实》(2000,合著)、《压力下的生活:1700-1900年欧洲与亚洲的死亡率和生活水平》(2007,合著)、《中国西南边疆的社会经济》(2012)等。
  
  梁晨,清华大学历史学博士,南京大学历史系暨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副教授。
  

  张浩,北京大学社会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助理研究员。


目录


前言 透过数据,发现“革命”
第一章 引论
第一节 无声的革命:精英教育的非精英来源
第二节 转变与延续:“无声革命”的三个历史阶段
第三节 发现“革命”的基础:北大、苏大学籍卡数据库的建立过程
第四节 研究“革命”的手段:对历史材料的社会科学化解读
第五节 确定“革命”的维度:学籍卡变量及本书内容

第二章 空间分布
第一节 地理位置:贫困地区的“从无到有”
第二节 城乡分布:农村生源的“从少到多”

第三章 父母职业
第一节 分时期的职业结构变迁
第二节 分地区的职业构成
第三节 从“出身照顾”到“有教无类”

第四章 社会性别与民族身份
第一节 社会性别女生已占“半边天”
第二节 民族身份的差异性

第五章 无声革命的关键:来源中学
第一节 精英大学学生来源中学的集中化
第二节 重点中学是精英大学生源的主要提供者
第三节 教育普及与重点校制度
第四节 来源中学生源的多样性是基础
第五节 重点中学的利弊

第六章 得失与未来
第一节 从教育精英走向社会精英
第二节 无声革命的不足
第三节 无声革命的转变与未来

附录1 北京大学历年各省区输送学生数量
附录2 为北大输送学生前300的中学及其学生数
附录3 为苏大输送学生前300的江苏中学及其学生数

原文摘读


一、导言
  1949年前,中国精英大学的名额基本被社会中上层家庭子女垄断,作为社会中下层的工农子女几乎无法侧身其中。1949年后,工农子女不仅在精英大学中占据一定比例,甚至在某些省属精英大学里成为多数。这一看似悄然无声的转变,不仅是中国教育领域的重大变革,更是中国社会意义深远的一场革命。本文利用一所中央直属精英大学和一所省属精英大学的数据来证明,不仅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工农子女受惠于国家政策开始成比例进入两所精英大学,进入改革时期后,虽然中国社会阶层间的贫富差距不断扩大,但到2002年前两所学校中的工农子女仍保持着相对稳定的比例。这些学生来自非精英家庭,是中国教育领域内这场无声革命的最大成果和集中体现。
  1949年以前,普通民众只在理论上有获得精英教育的可能,最终能进入精英教育体系的基本是有条件的少数人。如明清的科举制,其提供的名额仅占全国人口的极小比例,参加科考还需经历长期知识准备,一般家庭子女很难做到。这导致绝大多数科举成功者都来自少数有条件的地方家族。目前主流学界认为,由科举所引起的社会流动,只在极为有限的阶层和人口中发生。科举对于大多数人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近代以来大学成为精英教育的代表,被权势、财力所垄断的局面并未改变。高等教育规模有限,1928—1949年间中国累计有大学毕业生18.5万人,以1949年底全国成年人口计算,大学毕业生比例接近万分之七,略低于清代举人的比例。各级教育均未普及,学习成本高昂,绝大多数适龄青年由于知识与经济水平原因早就被排除在大学门外。1929年有研究者对中央大学182名大学生调查后感慨道:试问一般工人和农民家庭,哪有这种剩余财富供儿女们上这样的大学?多项社会调查和学人回忆也都表明民国大学有明显的“贵族化”倾向。
  1949年革命政权建立后,中国教育政策发生了根本转变。首先是基础教育得到大力扩展。此前中国仅有3%的适龄人口能够接受高中教育,成为大学选材的基础;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21世纪初已有超过50%的适龄人口能接受高中教育,比例提升了十多倍。全国人口接受大学教育的几率也从0.1%提升到15%左右,改变了中国社会长期只能从极小比例人口中选拔高等人才的传统。有学者认为,1949年以来中国教育的努力,体现了孔子宣扬的“有教无类”理念。
  其次,国家制定统一标准,组织大学考录工作。考生不用出本区县就能参加考试,大大降低了应试成本,方便普通考生的参与。高校长期不收费或低收费,甚至给予学生补贴,使接受过基础教育的工农子女不仅能考上大学,还能上得起大学。
  最后,新中国建立初期实行了各种“出身照顾”政策,要求大学优先招收工农等阶层子女,加快推动了学生社会来源的多样化,工农群体首次在高等教育领域内成规模出现。
  考察1949年以来相关教育政策的实施效果与社会影响,是本文关注的主要内容。一直以来,高等精英教育的开放与公平受到社会和学界的极大关注,但是由于相关数据的缺乏,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反观西方发达国家,定期公布大学生源的分布状况,是高校或研究机构的通常做法。如美国洛杉矶加州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自1966年起,每年都会整理公布大量有关美国高校新生的家庭状况资料,这些做法在中国还付诸阙如。有效数据的缺乏,给研究和认识中国精英大学学生社会来源带来了困难。
  二、研究资料描述
  从2003年起,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根据各自档案馆所存的学生学籍卡,建立了本科生信息电子数据库。两校的数据库共有约15万本科毕业生的资料。北京大学的数据库有64510个个案,包括1952—1955年、1972—1987年以及1989—1999年各年的学籍材料;苏州大学的数据库有86393个个案,包括1933—1965年和1972—2003年各年的学籍材料,本文的分析计算只包括1952—2002年的数据。
  在这两所大学的支持下,我们将两校共约15万本科生的父母(家长)职业、入学前学校、家庭居住地、院系专业以及性别、民族等信息,进行分类整理和编码。两校共有数百个不同的院系专业、8000多个不同书写名称的学生父母(家长)职业,5万多个不同书写名称的入学前学校。此外,家庭居住地址约有12万9千多个,由于数量太大,因此编写了相应程序来区别学生居住地的城乡属性。
  根据学籍卡数统计,两校在1952—2002年间,招生规模有所扩展。早期学籍卡可能有少部分缺失,但基本可以反映各时期学校招生量的变化情况。北京大学1952年的数据包括院系合并后从其他学校转入的学生:“文革”后期工农兵学员每年招生数在1000—2300人左右;1977年恢复高考,招生数为1000多人;除了1989年、1993年受特定社会事件影响,北京大学每年招生量基本在2000人左右;1990年代中期开始每年在2500人左右;1999年全国大学扩招,但北京大学当年招生数没有明显增长。苏州大学在1977年以前,每年基本只招几百人。1977年起,每年招生人数在2000人左右;自1995年起,苏州大学先后合并苏州蚕桑专科学校和苏州丝绸工学院,1996年开始招生数量明显增加。1999年扩招和2000年合并苏州医学院,苏州大学招生数量一度超过6000人/年。如果扣除学校合并带来的招生增加,苏州大学实际增加的招生量约在1000人/年。因此,新中国成立以来的50年内,中国精英大学入学规模的增加幅度一直不大,远低于全国人口自1950年以来约3倍左右的增长。
  北大(北京大学简称)和苏大(苏州大学简称)分别是全国和江苏省的精英大学。北大历来是全国最好的文理综合性大学之一,也是历年高考招揽各地优秀学生最多、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学校之一。苏州大学是江苏省属重点综合性大学,国家“211”工程重点建设大学。按照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科学研究所公布的中国内地大学排名,苏州大学基本在40名以内,呈逐年上升趋势。扩招前的1998年,全国共有大学1022所,到2006年,也就是实行扩招7年后,全国共有大学1867所,以此计算,苏州大学的位置处在前4%。
  两校隶属关系不同,招生范围存在明显区别。北大是教育部属高校,招生面向全国,实行配额制,但各省市配额并不均衡,比如北京的配额远高于外地。总共64500多名的北大学生中有57628人可确定其来源省,其中,北京生源15561人,占可识别来源省区学生数的27%以上,排第二位的江苏省生源仅占5.3%。
  苏州大学是江苏省属大学,省外学生比例不高。在苏大可识别来源省区的学生中,80.6%的学生来自江苏省,来自四川省的学生排名第二,仅有2.4%。1982年江苏师范学院改名苏州大学之前,江苏省生源占到96.2%。苏州大学是比较地方化的院校。
  两校招生分数线也不同,能够进入两所学校的学生在整个考生中所处位置存在较大差距。2003年北大在北京的招生分数线为文科590,理科600分。当年北京理科高考成绩600分以上的有760人,处在全体北京理科考生的前1.45%,文科600分以上的有89人,处在全体文科考生的前0.31%,加上590分以上的,当在全体文科考生的前0.4%左右,综合起来约在全体考生的前1%。同年北大在江苏理科录取线为636分,当年江苏630分以上的理科考生约有307人,处在江苏全体理科310082名考生的前1‰以内,竞争程度远高于北京考生。2003年苏大在江苏理科招生分数线为522分,当年江苏考生成绩在520以上的有28083人,处于江苏全体理科考生的前9%左右。
  北大和苏大存在着诸多差异,分别代表了不同类型的中国精英大学。北大作为中央直属的重点大学,其生源构成反映了全国范围精英教育的生源状况,苏大作为江苏省属重点大学,其生源构成主要体现了省级区域精英教育的生源状态。两校的差别形成互补,有助于全面认识中国精英大学学生的社会来源。
尽管只有两个样本,本研究亦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中国高等教育界的总体状况,这是因为中国大学的招生明显受相关政策制约。50年来高校招生政策虽然有很大变动,但学校通常总是在主管教育部门指定的招生范围内按计划分批次挑选符合要求的学生。中国各所大学虽然差别很大,但同档次的学校由于招生分数线或招生标准相似,在同一省区内的新生来源具有相似性。从这个角度,北大和苏大的学生来源,不仅能代表各自学校类型的特点,还可以代表全国或江苏同等分数段考生的情况。两所学校学生来源的社会构成的任何变化不仅反映两所学校自身招生政策或学生来源的变化,也会反映全国或江苏高考考生的变化,一定程度上,反映整个社会的某些整体性变化。 
   三、研究发现
      根据上述资料,我们分析了两所学校学生社会来源在1952年到2002年间的变化。首先描述历年两所学校学生的城乡比例与变动趋势,然后分析两校学生父母的职业构成与变化,最后,探讨两校学生来源中学的性质与分布,包括来自重点与非重点中学学生的比例。(详细数据略)
  (一)城乡比例及其变动趋势:对家庭居住地的分析
  两校学生家庭地址的历史分析表明,1949年以来中国精英大学学生的城乡来源具有多样性特点,两校农村学生保持着一定比例。北大在1980—1999年间,至少保持在10%以上;苏大基本保持在40%以上。在全国农村人口不断降低的背景下,两所学校的农村生比例并没有出现大幅度的下降。因此,在1990年代,中国大学生的城乡生源是多样化的,甚至到21世纪初,农村生的比例也没有大幅度下降。
  (二)家庭背景与教育机会:对父母职业的分析
  北大和苏大的数据表明,中国父母职业对孩子教育的影响比国外要弱。根据两校学生填报的父母职业,虽然干部、专业技术人员和商业服务业人员子女的总数占学生全体的多数或接近多数,但并没有像国外大学那样占绝大多数。北大工人与农民子女的总比例达到学生总数的30%以上,苏大工人与农民子女比例在40%左右。相较于国外,中国教育系统更有效地削弱了父母职业对子女的影响,为工农子女提供了更多受教育及社会流动的机会。
  (三)学生来源的多样性:对来源中学的分析
  越是不发达地区,重点中学越重要。在很大程度上,学生一定要上重点中学,才有机会进入北大这样的精英大学。
  保持和提高重点中学生源的多样性,即扩展重点中学招收不同阶层学生的比例,是精英大学生源多样性的保证。
  中国高等教育界的无声革命,起点在基础教育。教育革命不仅体现在工农子女能够在精英大学中保持一定比例,更体现在他们首先能在优质的中学保持相当比例。
  四、小结与讨论
  借助两所精英高校学生学籍卡片的翔实材料,本文认为,1949年以后,中国高等教育领域出现了一场革命。高等精英教育生源出现多样化,以往为社会上层子女所垄断的精英教育状况被打破,工农等社会较低阶层子女逐渐在其中占据相当比重,并将这一比重保持到20世纪末。
  中国高等教育的这场无声革命,可以看作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有声”社会政治革命的延续和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和巩固了“有声”革命成果。无声革命虽然平缓,但力量强大,影响深远。精英教育不仅决定学生个人的命运走向,也基本决定了从地方到中央,各级各类干部和专业技术人员等社会精英的构成与来源。相当部分的领导干部、知识分子都出身于工农家庭,他们的聪明才智不仅没有因为家庭背景的贫弱而被埋没,反而被教育机制所激发,成  为推动中国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这种教育革命对社会结构转变的影响是空前的。
  中国精英教育领域内的这场重要转变,不仅相对于自身的传统是革命性的,而且与当下作为中国高教改革参照系的美国相比,也是成功的。二战以后,美国也曾在精英教育领域内努力促进生源多样化,但所取得的成效与中国的无声革命相比尚有差距。例如美国最精英的私立大学直到1969年才开始接受女学生,对少数民族学生入学长期以来多有限制,多数精英大学低收入家庭子弟处于边缘。近20年的情况更是如此。有调查显示,在全美最优秀30所大学中的大多数学校,来自全美家庭收入后50%家庭的学生比例,从1983年的20%—30%下降到2003年的10%—15%,短短20年间减少了一半。2004年,146所精英大学中家庭收入处于全美后25%的学生只占3%,家庭收入处于全美前25%的学生占74%。哈佛大学2004年超过70%的学生来自家庭年收入属于全美前25%的家庭;而家庭收入属于后25%的家庭只提供了6.8%的学生。2008年美国精英私立大学中,来自全美家庭收入后50%家庭的学生只占12%,家庭收入前2.5%的学生竟占到1/3强。
  这说明进入美国精英大学的社会下层子女越来越少。因此,中国当下的教育改革不应完全照搬美国经验,否则容易使得高等教育改革误入歧途。
  中国之所以能取得这一成绩,原因是多方面的。毫无疑问,政府多年来在基础教育普及和扩展方面所做的努力,起到了很重要的推动作用。普及基础教育是提高工农子弟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前提。其他影响因素在当下中国则有一定争议,例如高考的作用。我们认为高考制度本身是有利于工农子弟的。传统高考内容与形式有利于文化资本相对缺乏的社会大众,工农子弟可以通过勤学苦练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以考分作为高校招生的唯一标准部分保护了社会中下层子弟。至于在高校招生中照顾工农子弟的政策,在“文革”后已经不复存在,假如高考分数不再是高校招生的唯一标准,富裕家庭的子女可以在艺术、语言甚至阅历等方面增加其进入精英大学的机会。另外就是重点中学作用。很多学者对重点中学持批评态度,但我们认为重点中学对于工农子弟上大学具有一定积极作用。由于资料本身以及文章篇幅限制,暂时无法深入探讨这些问题,希望本文的研究可以使更多的学者加入到这一讨论中来,这个问题在当今中国具有非常紧迫的现实意义。
  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的不平等有不断增长的趋势。例如2009年《人民日报》发文指出,近年来,高等教育领域内农村学生大量减少,这一情况非常令人担心。如何保持过往无声革命的成果,是当下高等教育的重要课题。
  无声革命并不能解决全部的公平问题,从两所大学的材料看,无论是地理分布还是父母职业抑或社会性别等,不公平现象依然存在。有人认为北大这样的部属大学在实行省区配额时,存在过度的本地化倾向,导致了地区间竞争的不公平,如少数省只有万分之几的高中毕业生能考入北大,多数省只有1‰的高中毕业生能考入北大,而北京却有1%以上的高中毕业生能考上北大。只有按省区人口数分配名额才能实现地区水平,但是,按人口招生也忽视了职业辈出率的差异。两所学校中农民的职业辈出率最低,即便在苏州大学,江苏学生中农民子弟的比例与江苏职业人口中农民的比例相比,也还有一定距离。只是简单提高这些省份的名额,最后名额只会流入城市,而提高干部、专业技术人员的辈出率,对提高大学生源的多样性并没有帮助。
  我们认为,保持并进一步扩展重点中学的生源多样性,是短时期内维持并拓展精英大学生源多样性最现实和最有效的途径。从长远看,继续加强基础教育,提高普通中小学校的教育质量,对于提高大学生源的多样性非常重要。两所精英大学的材料表明,精英大学生源高度集中于少数重点中学,这些来源中学的生源的多样性,基本保证了精英大学的生源多样性。政策制定者在考虑保持和增强大学开放性与多样性时,应优先侧重考虑、鼓励和推动重点中学提高学生来源的多样性。现阶段,不少重点中学出于经济利益等考虑,收取相当数量的赞助费和择校费,无疑会对大学生源的多样性造成一定影响。
  我们认为,加强精英教育并不必然导致社会的阶层化。自布劳和邓肯开创地位获得研究模型以来,学界就习惯按照家庭拥有资源的多寡来解释子女的教育成就,产生了精英教育必然为优势家庭子女所垄断的看法。这种看法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即特定社会的制度与文化习惯有可能打破简单的文化、职业间的代际传递。中国制度的一个大特色即是部分打断了代际优势传递,使得精英和“革命”
  可以并存,即精英化教育也能实现多样性的人才培养。当前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巩固和扩大这种教育革命的成果。
(据原载于《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1期摘编) 
 

社会反响


政协委员向俞正声推荐《无声的革命》

来源:中青在线 记者: 原春琳 张国   2014-03-05

  3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参加政协教育界别联组讨论。北京语言大学教授石定果委员的座位在角落处,她使劲举手,也没被主持人注意到。后来,她给主持人李卫红递了一张纸条,表示自己想发言谈谈研究生培养和高考改革问题。这使她获得了发言机会。

  在发言时,石定果说,结合我国国情,全国统一高考不仅是个教育问题,而且关乎社会公平正义,在自主招生等高考改革上一定要慎重,因为让工农子弟、中下层人民的孩子平等接受教育非常重要。她提起了一本书,是李政道先生之子李中清教授与人合著的《无声的革命》,源于一份对北京大学、苏州大学两所高校1949年-2002年的学生来源研究报告。石定果说:“我推荐俞主席看一下。”俞正声当场告诉她,自己读过此书,并已向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做了推荐。此时,全场响起一片笑声。

  附:《无声的革命》简介

  1949年以来,中国高等教育领域出现了一场革命。新中国高等教育生源开始多样化,以往为社会上层子女所垄断的状况被打破,工农等阶层的子女逐渐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基础教育的推广、统一高考招生制度的建立以及重点中学等制度安排共同推动了这一变革的出现。这场革命虽然不及社会政治革命那样引人瞩目,却同样意义深远。受教育者本人在实现命运转变的同时,也改变了国家和地方精英的身份构成,传统社会中封闭的阶层关系和结构被彻底改变了。本书利用l949-2002年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学生学籍卡的翔实材料,力图将这一革命及其成就呈现出来,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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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革命:北京大学、苏州大学学生社会来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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