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创下梅花北移的奇迹,让中国获得第一个植物品种的国际登录权,几十年为国花而奔走,直到离去心愿也未竟 “梅痴”院士陈俊愉
陈俊愉赏梅。 ■本报记者 杨咏梅 通讯员 铁铮 6月12日,北京阳光灿烂。数以千计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八宝山革命公墓,手捧梅花,步入梅厅,与中国花卉界唯一的院士、北京林业大学教授陈俊愉告别。 “历春夏秋冬,桃李天下,院士千古岁月山河;著梅兰竹菊,赋满神州,先生一生清风正气”,梅厅两侧,长长的挽联,概括了他95岁的人生。 许多人喜欢称他为“梅花之父”,甚至叫他“当代梅痴”,因为他用几十年心血培育了大批的梅花新品种。 在北京引种梅花第一人,倡导国花评选第一人,在京城创建首个国际梅园,培养出我国第一位园林植物学博士……不少人尊称陈俊愉为中国花卉界泰斗,因为他对花卉的热爱,胜过情人之恋,痴迷而不变;如同对母亲的爱,执著一生而不悔。 “这些天我看到每一棵树都觉得是陈先生,心里难受,呆不住了。”专程从河南赶来参加追悼会的花农秦治章,6月18日打电话跟陈俊愉的外孙女陈瑞丹告别。 是啊,每一棵树都是陈先生,这位花农朴素的话,比任何人的语言更直达人心。 因梅花而荣、为梅花所苦 造反派指着他培育的新品种厉声说:“烧掉这些毒花毒草!”多年后,陈俊愉闪着泪光回忆:“数十年过去了,再也没选育出比那更好的品种……” 1917年9月21日,陈俊愉出生在天津一个封建官僚大家庭中。5岁时,全家随做官的父亲迁至南京。家里有个10亩地的大花园,那个从私塾一放学就跑来跟着花匠师傅莳花弄草,借此逃避家族矛盾纷争的小男孩,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会跟花花草草打一辈子交道。 1935年中学毕业后,陈俊愉就想考个能学种花的大学,多方打听到只有南京金陵大学有个园艺系,但学费高达每学期100多元,当时一个保姆的月工资仅仅3元。最后还是祖父拍了板:中国历来以农立国,园艺系不外乎是与农业有关,你读农,我支持! 开学一看,全班总共两名学生,教授倒有四五位,其中一位教花卉的教师就是解放后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汪菊渊教授。大学毕业后陈俊愉留校任教,次年考取研究生,1943年开始随汪菊渊在四川调查梅花品种,“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吟诵着陆游的名句,风华正茂的他起早贪黑,走遍了巴山蜀水。调查工作持续了5年,在重庆、江津等地发现了“大羽”、“凝馨”、“白须朱砂”等六七种梅花奇品,1947年出版了用文言文写的研究著作《巴山蜀水记梅花》,从此结下了他为梅花所苦、因梅花而荣的一生梅缘。 1946年,年仅29岁的陈俊愉被聘为复旦大学园艺系副教授,次年考取公费留学,远赴丹麦哥本哈根农业大学攻读科学硕士学位。导师帕卢丹教授认为他的理论知识已经不少了,缺乏的是动手能力。于是,每逢周末和假期,陈俊愉就去农场、植物园劳动,放弃一切娱乐活动埋头苦读,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出色地完成了学业。 当时新中国刚成立,陈俊愉谢绝了许多单位的高薪聘请,论文答辩结束后一周,连毕业典礼都未参加,就带着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克服重重困难,绕道香港回到祖国的怀抱。 自古以来,梅花不能过黄河,这使陈俊愉心存遗憾。1957年调入北京林学院(今北京林业大学)后,陈俊愉一边教学,一边和北京植物园合作进行梅花引种驯化研究,尝试把江南的梅花移到北京。3年后,4株幼苗吐出一二十个鲜艳的花蕾,但在朔风寒流的不断袭击下,到3月底就只剩下两个花骨朵了。不过,可喜的是,这两个花蕾终于在1962年4月6日怒放了!翌年,那些梅花开了更多的花,初夏时还结了一个硕大的梅子。两朵梅花度过北国严寒,一颗梅子宣告事业成功!单瓣梅花沅江梅和南京梅终于跨越一千多公里,从江南落户北京。自明朝以来,中国人的梅花北移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研究梅花数十年,陈俊愉足迹遍及祖国大江南北,多次遭遇危险。在四川,他险些雨夜葬身江中激流;在庐山,他曾与一只大花豹不期而遇,硬着头皮与豹子擦身而过,惊出一身冷汗…… 他还遭遇了无数的质疑、嘲讽,甚至他的门生都觉得梅花研究算不上一门学问。不仅年轻人不理解,连一些大家也不太支持他。陈俊愉回忆了一个细节:1962年,当时我提议要把中国10种传统名花的研究列到国家12年科技规划中,梁思成先生问,梅花、牡丹还值得这么系统地用国家力量研究吗?我就回答了他几个字,“此中有真味,欲辨已忘言”,他不说话了。梁先生是大专家,我刚刚回国没几年,但我心里想,梁先生你研究那个斗拱,也值得研究一辈子吗? 尽管如此,他“越研究,兴味越浓,接触愈多,感情愈加真挚”。正当事业一帆风顺的时候,“文革”浩劫开始了。梅花是国民政府统治时期的国花,这成了他遭受十年磨难的导火线。批斗他的大字报多达几千张,连江青都来看他的大字报。造反派还把他拉到苗圃里,指着他十余载精心培育的梅树新品种,厉声说:“自己烧掉这些毒花毒草!”他恳求说:“送给别人不行吗?”造反派蛮横地说:“不行!‘封资修’一棵也不能留!”多年后,陈俊愉向旅德翻译家李士勋回忆这一段痛苦的往事时,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这简直就是强迫一个父亲亲手烧死自己的孩子啊!直到现在,数十年过去了,再也没选育出比那更好的品种……”
无数次惨无人道的批斗,有一次甚至连续72个小时不被允许睡觉;母亲和妻子被迫害致死;他被下放云南劳动改造10年,一个晚上推煤3吨多;25年的梅花研究成果毁于一旦,科研工作被迫中断长达15年……漫长的岁月里,陈俊愉用梅花坚贞不屈的精神激励自己,坚信终有光明驱散黑暗的一天。 他让中国获得了第一个植物品种的国际登录权,梅花在国际上有了通行“绿卡”,目前正式登录的梅花品种有400多个。 重返工作岗位时,陈俊愉已年过花甲,为了争分夺秒抢回被耽误的教学科研时间,他亲赴武汉、成都、黄山、贵阳等地调研,在南京成立梅花研究协作组,组织全国花卉专家协作攻关,终于把野梅、古梅的分布和梅花的“家谱”基本摸清。1989年,《中国梅花品种图志》问世,这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图文并茂、全面系统介绍中国梅花的专著。陈俊愉根据他独创的二元分类法,将梅花品种分为3个系,5个类,16个型,详细记载、分析了我国323个梅花品种。这一新的分类方法不仅解决了梅花品种分类这一公认的难题,而且形成了花卉品种分类的中国学派,在国际上独树一帜。 中国素有“世界园林之母”的美誉,但直到1998年,号称植物资源宝库的中国却连一个植物品种登录权威都没有,陈俊愉心有不甘。对于如何争取登录权,他一无所知,国内其他人也知之甚少。他先是试探着写信到美国,而后又是加拿大、英国。几经周折,最终才算找到了“庙门”——国际园艺学会的栽培植物命名与国际品种登录委员会。 他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精心准备了各种材料,三次国际高端会议之后,中国人的申请终于获得了世界的承认。中国获得了第一个植物品种的国际登录权,中国有了第一个植物品种登录的国际权威。国际上开始使用梅花汉语拼音“Mei”作为世界通用的品种名称,彻底纠正并结束了西方对梅花译名的混乱局面。 按照国际惯例,每一种植物的栽培品种都需在国际上进行正式登录,才算拿到了在国际上通行的“绿卡”。美国植物品种登录权威最多,有几十个,其次是英国,也有20个左右,就连印度都有。国际植物品种登录权威的职责是负责在世界范围内对某一类或某一种的植物品种进行名称的核准和认定,以确保品种名称的准确性、统一性和权威性,便于花卉在世界的传播和交易。 为了做好这个国际登录权威,陈俊愉白手起家,很快就亮出了国际梅品种登录中心的招牌。为了梅品种的登录,他四处奔走。每确定一个名字、鉴定一个品种,都要花费很多心血。他主持召开了7次梅品种国际登录年会,出版了5本梅品种国际登录年报,一些误叫了多年的品种改了名,一些似是而非的名称又有了定论,一些一花多名的统一了名称。目前正式登录的品种超过400个。
此后,陈俊愉指导研究生通过梅与杏、山桃、毛樱桃的种间杂交,培育更抗寒的新品种。经过半个世纪的不懈努力,他们培育、引种了二三十个新品种,能抵抗零下19℃到35℃的低温。梅花露地栽培的范围由北京扩大到长春、沈阳、赤峰、包头、延安、大庆、乌鲁木齐等地,“南梅北移”成效显著,梅花生长线向北、向西推进了两三千公里,堪称植物栽培史上的奇观。 有个组委会为了“补缺”,擅自印上“中国国花——牡丹(暂定)”。为此,陈俊愉专门跑去和他们争辩。可是最终他也没看到国花的确立。 “世界上已有100多个国家确立了国花,中国是唯一没有确定国花的大国,对以花为生、爱国如命的陈先生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尴尬和没脸面的事。”陈俊愉的大弟子、北京林业大学副校长张启翔说。 在陈俊愉看来,国人的花卉科普知识太差了。诗人说“梅花欢喜漫天雪”,但事实上,梅花不喜漫天雪,当气温在0℃到2℃时,梅花虽能发芽,却处于忍耐状态;当冰雪停止了,天气暖和了,梅花才能继续发育开放。更别说国人把四季连续开花的月季当作只能一季开花的玫瑰、把悬铃木当作法国梧桐等谬误了。 一位业内领导看到他在侍弄梅花,热情地打招呼道:“这桃花开得多好啊!”夸得陈俊愉心里直发冷! “国花是一个国家的名片”,早在1982年,陈俊愉就撰文说,“每个国家的国花各有特色,分别具有独特的观赏效果和经济价值,大都栽培历史悠久,和人民的生产、生活、文学、艺术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世界各国多数都有国花。” 许多世界名花,如梅、牡丹、兰、荷、菊、月季、玉兰、杜鹃、山茶、百合等,原产地都是中国。陈俊愉提出选梅花为国花有十大理由:我国特产,分布广,十几个省均有野生;坚忍不拔,傲雪而开,早春独步;有近三千年的栽培史,自诗经以降两千多年来,文人志士歌咏不绝;外国只有极少数国家栽培,也是从我国传去;鉴于梅花原来就曾被定为国花,理应重申前议,不割断历史,等等。海峡两岸认同国花有利于促进祖国统一。 1988年,受邓小平“一国两制”的启发,陈俊愉主动将“一国一花”的想法修正为“一国两花”,建议将梅花、牡丹确定为“双国花”。梅花耐寒迎雪、坚贞不屈的风骨及“一树独先天下春”的先行开拓者的风范,象征中华民族的精神文明;牡丹则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代表繁荣富强的物质文明。而且,“双国花”在世界各国普遍存在,日本以菊花和樱花为“双国花”,墨西哥以仙人掌和大丽花为“双国花”。 1999年,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组委会印了一本各国国花宣传画册。中国的国花未定,而组委会为了“补缺”,擅自印上“中国国花——牡丹(暂定)”。为此,陈俊愉专门跑去和他们争辩。 2001年,APEC第九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上海举行。一名记者报道现场时说,演出的舞台设计以中国国花牡丹为主体。看到这一报道后,陈俊愉马上写信抗议:“你错了,国花至今尚无定论!” 2006年4月,在北京植物园与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会晤时,陈俊愉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国花问题。连战对他提出的“一国两花”主张深表赞同,希望共同促进国花评选的圆满解决。 为了国花,陈俊愉利用中国工程院开会的机会,组织两院院士在倡议书上签字,目前倡议书上已经有了吴良镛、王文采、袁隆平、卢良恕等各个领域103位院士的签名。 为了国花,年过九旬的陈俊愉开了博客,上面只有一篇文章《关于中国国花》。就像他在很多次讲座里一再强调的,评国花的意义在于普及花卉知识、推动花卉产业,避免再次出现让人痛心的现象:新西兰从中国引进猕猴桃,然后培育出优质品种,反过来挣我们的钱;中国有十几种郁金香的野生种,却要高价向荷兰买二三流的种球,拿着金饭碗讨饭。 为了国花,陈俊愉参与组织了多次“我为国花投一票”大型公益宣传活动,大年初二还去北京植物园当科普讲解的志愿者…… 曾有人问陈俊愉这么做图什么?“很简单,爱国主义。”陈俊愉言简意赅地回答。去世前不久,他还对学生说,我虽然已经声嘶力竭,但力气还没使够,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早日促进国花评选的合理解决。 陈俊愉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国花的确立,但经过多年来激烈的争议,如今园艺花卉界已经逐步达成共识:一国多花不便记忆,单一国花代表性不强,“双国花”比较适宜。这大约可以给他一丝欣慰。 能把男学生说哭的严师 他给学生写推荐信,从不用别人拟好的稿子;对学生的毕业论文重质不重量,超过两万字的论文他不收。 陈俊愉当了一辈子大学老师,是中国园林植物与观赏园艺学科的开创者和带头人,园林植物专业第一位博士生导师,半个多世纪以来培养了25位博士、31位硕士,本科生难计其数。许多学生已成为我国园林事业的中坚力量。 人们习惯称他为“梅花院士”,其实作为花卉界唯一的院士,陈俊愉在金花茶、地被菊、月季等花卉方面的贡献大大超过了对梅花一个品种的研究。比如,培育黄色、重瓣、大花的山茶花是世界山茶育种领域的难题。他带领组织研究人员进行金花茶杂交育种试验、杂交授粉试验,费劲周折将广西十万大山中20多个品种的500多棵金花茶大树移植成功,建立了举世无双的金花茶基金库,攻克了繁殖技术大关,培育出12个金花茶新品种。这项成果先后获得了林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作为我国园林教育的开创者、带头人,陈俊愉不仅在科研上累结硕果,课堂上的风采也给北林学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讲课极为严谨,没有一次讲课之前是不备课的。他随时注意吸收国内外园林花卉研究的最新成果,旁征博引,丰富生动。 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副院长刘尧还记得,有一年请陈俊愉来参加本科生的开学典礼,年过八旬的陈俊愉没有讲稿,就一页提纲,关于“仁、义、礼、智、信、德、智、体、美、劳”10个字,足足讲了4个小时,给新生们讲了一堂令他们终身难忘的入学教育课。“老先生特认真,一直站着讲,声如洪钟,循循善诱,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刘尧说。 陈俊愉的外孙女陈瑞丹,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了园林专业,现在是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副教授。她说陈先生开朗、风趣、热情,对学生既爱又严,学生们经常来家里要求吃师母烧的红烧肉,有时还把老师珍藏多年的茅台酒找出来一饮而尽,但是在做学问上一旦触及底线,陈先生便非常严厉,不留情面,能把男学生都说哭。“有一年有个学生忙着卖圣诞树,好久没有露面,陈先生非常生气,把他找来狠狠训了一通,要他退学,直到他哭着认错才罢休。”陈瑞丹说,学园林的有个特殊性,做实验必须顺应植物生长发育的时令,耽误一时,就有可能耽误一年。陈俊愉不仅担心他完不成实验,不能按时毕业,更不允许这种不认真、不扎实的学风。 陈瑞丹说,外公给学生写推荐信或者序言,从来不用别人拟好的稿子,总是自己把作品全部看一遍才动笔。 《中国园林》杂志的副主编金荷仙也是陈俊愉的学生,她记得陈先生经常问他们:你做到千方百计、务求必胜了吗?这种做人、做学问的态度,对她的影响是一生的。 园林学院的人都知道陈俊愉对研究生的要求很高:要理论联系实际,动手能力要强,栽培繁殖技术要过关;认识的观赏植物要多,要经得起考;毕业论文重质不重量,超过两万字的论文他连收都不收。 陈瑞丹听陈俊愉说过一件趣事,一次一个学生拿来一根揪光了叶子和花的植物茎来考陈俊愉,一般辨识植物要求有花有叶有果,看来这个学生就是想给老师出个难题。但是陈俊愉一看那根茎是四棱的,就认出了是迎春,“这下子他们可服了。” 他留下的愿望和遗憾 有一次在人民大会堂开会,陈俊愉看到摆放的大部分是洋花洋草,梅兰竹菊却很少,回来极为伤感。 学生们都记得,陈先生常说,我们中国的花卉栽培,同外国的花卉园艺走的是两条路。中国是“花文化”带动了花的事业,外国是花的引种带动了花的栽培,然后变成了一个出口赚钱的产业,比如,荷兰就是靠郁金香吃饭。我们要发挥“花文化”的长处,让花陶冶性情,同外国的园艺疗法结合起来,赋予科学的分析和数据。 前几年在电视台做院士访谈节目时,陈俊愉还说,如果能“再倒回去20年,我要建立一门学问,花卉欣赏学。国外叫做园艺疗法,即用种菜、种花和果子来治病,我原来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学科,我要搞花卉欣赏疗法,在欣赏中治病。”节目中,陈俊愉幽默地说,今天早上我来这之前先去欣赏了一下我种的喇叭花,开了两朵大的,非常漂亮,欣赏了半天,真是心花怒放,“我忘了请大夫来看看,看花前和看花后我的脉搏有什么变化”。 陈俊愉一生值得骄傲的事情很多,但留下的遗憾也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中国野生资源的生物多样性和栽培应用的少样性。北京常用的花草树木只有400种,而巴黎、华盛顿、新加坡、加尔各答、东京常用的足有2000到3000种。陈瑞丹说,“有一次中国工程院在人民大会堂开会,陈先生看到摆放的大部分是洋花洋草,如非洲菊、一品红等,而中国自己的东西,特别是传统的花卉,梅兰竹菊却越来越少,回来就常伤感地说,中国这个园林的母亲老了,‘子女’在全世界都大放异彩,而我们自己的东西呢?” 小传 1917年9月,陈俊愉出生于天津。 1940年,金陵大学毕业后留校担任园艺系助教。 1950年,毕业于丹麦哥本哈根皇家农业大学,获荣誉级科学硕士。同年回国。 1969年,被下放到云南,直至1979年恢复正常工作。 1989年,主编的《中国梅花品种图志》问世,这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全面系统介绍中国梅花的专著。 1990年,主持的“金花茶基因库建立和繁殖技术研究”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及林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 1991年,主持的“中国梅花品种的研究——《中国梅花品种图志》”获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同年,成为国务院首批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 1996年,出版《中国梅花》,系统完成了中国梅花品种的研究。 1997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1998年11月,被国际园艺学会授权为梅品种国际登录权威,成为获此资格的第一位中国专家。 2011年,荣获中国观赏园艺终身成就奖、中国风景园林学会终身成就奖。 2012年,荣获中国梅花蜡梅终身成就奖。 面孔
1941年,陈俊愉(右二)与汪菊渊(右一)等骑车从成都到灌县。
陈俊愉与博士生记载地被菊品种。
2007年1月,为国花投一票。
1989年,在河南鸡公山下戏水。
1943年,金陵大学硕士毕业。 手记 铁骨冰心一树梅 ■本报记者 杨咏梅 采访陈院士事迹的这些天,记者满眼是梅树,处处闻梅香,仿佛陈先生就化身成了一树铁骨冰心的老梅,“以韵胜、以格高,浑身充满坚韧奋斗、不屈不挠的精神,而又苍劲似铁、明丽如霞、芳馨若兰”。 书房名为“梅菊斋”,花瓶中老梅枝丫疏朗,画框中新梅绽放,果盘里梅果飘香,陈先生照片也多以梅为伴。墙上挂了两幅字,一为“不忮不求”,语出《诗经》,不嫉妒、不贪求之意;二为“大度豁达,宽容开朗”。回溯“梅花院士”近一个世纪的人生旅程,最清晰可感的,是陈先生身上的那种梅花的精神。 “一为艰苦奋斗,不移其志,孤芳自赏;一为不畏强暴,不屈不挠,铁骨冰心”。 这,与其说是一位花卉专家对梅花精神的解读,不如说是一位学贯中西的智者对自己人生境界的总结。 因为梅花精神,陈先生希望人生能“像我名字‘俊愉’一样,既潇洒又愉快,少考虑甚至不计较个人名利得失”。 因为梅花精神,“文革”中,一位造反派用尽手段批斗他,理阴阳头、拳打脚踢、戴高帽游街、吊拇指严刑拷打……而他却雅量待人,平反后积极帮助那人申请教授职称,写介绍信、收集材料,令那人感动不已。 因为梅花精神,在长达15年被中断科研工作的痛苦中,陈先生像梅花在酷寒时停止发育开放,默默忍耐,等待冰雪停止,春天来临,忍耐期一过就迸发出灿烂的光华。 因为梅花精神,陈先生老当益壮,很多成果都是80岁甚至90岁以后创造的,直到去世前还在工作。 95岁的陈先生走了,两本即将付印的英文版著作静静地放在他的书桌上。其中一本是《菊花起源》,从陈先生遒劲的笔迹中,仿佛可以听到陈先生洪亮的声音:有人说菊花起源于日本,这不是胡说吗?我要写一本书驳斥他们…… 《中国教育报》2012年6月22日第3版 (责任编辑:admin) |